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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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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之夜

步枕吟聽得心裏發毛,幹脆提了一壺酒跑到鎮子郊外,隨意往下一躺,枕在花海裏自斟自飲起來。

酒勁一上來,整個人喝得暈乎乎,感官都變得遲緩無比,連酒壺被人拿走都沒察覺到。

那人仰頭飲了一口,咽下,然後很是自然地遞還給她。

步枕吟隨手接過來,噸噸噸喝了好幾口後,突然反應過來,瞪向身旁那人。

你誰啊,就喝我酒?!

不知道特殊時期,禁止貼貼嗎。

步枕吟伸出一根手指,想把眼前這人推得遠一點,奈何這桃花釀著實有些上頭,一推推了個狗啃泥,差點一頭撞進這人懷裏。

那人低低笑了一聲,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像是握住了什麽珍寶。

步枕吟掙了兩下,沒掙開。

這家夥是個有靈力在身的,那她也不用客氣了。

眸子一暗,瞬間將人拉進了心境。

原以為教訓一下這人不過分分鐘的事,哪曾想過了幾招後,分分鐘被他壓制得死死的。

步枕吟解開心境,洩氣地往花海一躺,揮揮手:“滾吧,我打不過你,我認輸。”

那人的聲音委屈地傳來,“師父這是要趕我走嗎?”

步枕吟一激靈,從地上爬起來,瞇著眼睛仔仔細細將面前的人瞧了一二三四五六遍。

蕭思尋任由她看,等她看完後,雙臂枕著脖子舒服地往後一枕,顯出幾分瀟灑隨意來。

“怎麽,短短五年師父就不記得我長什麽樣了麽。”聲音裏帶著低沈慵懶的笑意。

步枕吟默默凝視著蕭思尋,雖然這人眸子裏劃過了一點笑容,但那張臉總體還是清麗冷傲的,在外人眼中基本就是個行走的移動冰山。

似乎和她在夢中見到的那個前世蕭思尋沒什麽差別,不過也有些不同,好像變得更有壓迫感,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鋒芒畢露,沒有絲毫掩飾的意思。

尤其是當蕭思尋註視著她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嗷嗷待捕的獵物。

不是,這還是五年前那個高冷疏離的男主徒弟嗎?

這算好事吧,嗯,一定是好事。

步枕吟合掌自我催眠。

“你在祈禱麽,師父。”蕭思尋指間捏著一枚翠綠色的草葉漫不經心把玩著,挑眉瞧她:“祈禱什麽?”

步枕吟:“世界和平。”

他一楞,隨即笑了,“不愧是我的師父。”

步枕吟無語,往草叢裏一躺。

這也能閉眼誇?!一聽就是騙小孩的好吧。

關鍵是他語氣還挺自豪是怎麽回事?

到了晚上,夜幕緩緩升起。

蕭思尋將步枕吟送到下榻的客棧,一直目睹她走上樓梯後才轉身離開。

房間裏,步枕吟躺在床上卻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酒勁早已經過去,她現在在一片黑暗裏瞪著眼睛,數到了第四百二十七只羊。

那碗醒酒湯效果不要太好,給她腦瓜子醒得比吸了清涼油還神清氣爽。

不知怎麽,她先是想起了寧雨,接著回憶起自己離開句餘山去千藥谷治眼睛時候的事。

千藥谷的谷主叫梅傾雪,為人乖戾古怪,要不是有師微冥的口信,她連千藥谷的大門都進不去,更何談治病。

她當時在千藥谷待了近一年,左眼最後還是沒保住,只得安了一只梅傾雪不知從哪裏剜來的眼珠子,待的一年也是在等她搞眼珠來。

至於她自己的左眼,梅傾雪當初見面第一眼就給它下了死亡通知:挖了吧,沒救了。

從千藥谷出來後,步枕吟花了一年時間四處搜尋,終於讓她找到一方頗為滿意的小小的世外桃源。

那是在一處遠離人煙的竹林中,出竹林不遠就是一條清澈的小溪,溯溪而下兩個時辰便到了最近的鎮子上。

有時在竹舍呆膩了,她也會去鎮上轉轉,暢快地吸上幾口人間煙火氣息。

她最終還是沒有把宋照兄妹骨灰撒在霧雨山溪,等竹林裏的小窩改造好後,撒在了竹舍旁。

一場春夜喜雨後,在她撒下骨灰的地方居然冒出了兩顆小竹筍。後來她做了一個夢,夢到霧雨山溪居院子那棵銀杏樹,夢裏宋菱扒著她的腿,撒嬌說宗主回去看看嘛。

於是趁著魔宗分崩離析之際,沒人顧得上她,步枕吟回了霧雨山溪一趟。

是的,誰能想到堂堂魔宗就這樣解散了,真是風水輪流轉。

偃師楓估計都要氣活了。

不過也許偃師楓其實不在乎呢,這也說不定。

沒了大部分宗主和弟子,魔宗相當於名存實亡。

步枕吟在樹下挖出一個木頭小匣子,埋了太久,鎖頭都生銹泛綠了,匣身倒還是完好的。

打開一看,裏面是三顆漂亮的琉璃珠。

步枕吟想到什麽,眸子閃了閃,“哪有過生日給別人送禮物的,傻阿菱。”

就在這時,窗外響起了幽沈曠遠的蕭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仿佛在配合她糟糕的情緒一樣。

好家夥,這人蕭一吹,她反而不難過了,但是火氣卻騰一下上來了。

大半夜的不睡覺,以為修仙啊。

步枕吟一步跨下床,猛地拉開窗子,卻沒想到正好和吹簫的那人打了個照面。

“師父你也還沒睡麽。”蕭思尋坐在樹上,手裏拿著一根玉簫,沖她輕輕一笑。

步枕吟正要發火,見是蕭思尋,火氣莫名就滋一下滅了,但仍有些不爽。

“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在我窗外吹簫幹什麽?”

蕭思尋:“睡不著。”

睡不著就來折騰她,真是服了你這蕭東坡了。

“睡不著就跟我一樣去數羊。數羊不用為師教吧,一二三四五。”

蕭思尋乖巧地點點頭。

然而剛關上窗戶,還沒走到床邊,身後木窗上就響起了兩聲重重的叩擊聲,隨後戛然而止。

步枕吟再次推開窗子的時候,蕭思尋正捏著一枚小果子,小果子從指間倏然射出,輕巧地彈飛一只不知道是什麽種類的鳥。

那鳥不服氣似的,竟然飛回來,對著蕭思尋的手指就要張嘴啄下去。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步枕吟居然從一只鳥的眼神中看到了委屈兮兮的神情,如今這世道,鳥都成精了嗎。

結果被蕭思尋瞥了一眼,那鳥立馬就慫慫地縮了脖子,態度陡然一轉,甚至親昵地用毛絨絨的腦袋去蹭他的手掌。

蕭思尋一擡頭,步枕吟就這麽詭異地和一人一鳥對視上了。

那鳥看見步枕吟,額頭上的羽冠忽然興奮地豎起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嘰嘰叫著就要撲著翅膀沖上來,卻被蕭思尋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在他手掌中只露出個腦袋。

“這是你養的雞……?”特指腮紅雞那種。

那鳥立即不滿地嘰嘰叫起來,她猜這是在抗議,於是改了口:“這鳥叫什麽名字?”

“大黃。”

步枕吟瞬間被哽了一下,面上表情難以形容。

不得不說,大黃啊,你爹真是個起名鬼才。

誰料一擡眸,蕭思尋和大黃正瞪著她,可能一人一鳥本來對這名字都還挺迷之自信,但看見她這副神情,逐漸開始懷疑自我。

步枕吟良心被道德高地制裁,連忙在胸前豎起兩個頂呱呱的大拇指:“這名字真好聽,我是說真的很好聽,就像芭比穿上了肌肉衣,細品之下別有一番風味。”

蕭思尋目光一直在她臉上轉悠,終於憋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步枕吟一楞,馬上反應過來,瞪著他:“你耍我?”

“這名字確實不怎麽好聽。”蕭思尋垂下眼睫,用手指撓著大黃毛茸茸的脖子,慢慢道:“不過我覺得也沒那麽難聽。”

大黃舒服地瞇起眼,腦袋瓜裏回想起當初遇見主人的情景。

那時正下著瓢潑大雨,它奄奄一息地躺在渾濁的泥水裏,沒長出絨毛的翅膀上在流血。

早春的雨冰徹入骨,再過一會兒,它無可避免地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它太瘦弱了,連父母和兄弟姐妹甚至都不願意讓它活下去。

忽然,一片陰影停在面前。主人撐著一把青色紙傘,瞧了將死的它一眼,平靜地評價:“真醜。”

但下一刻他蹲下身,伸手輕輕扒拉了一下它,強烈的求生欲望瞬間讓它瘋狂地嘰嘰叫起來,一個勁兒地往那處溫暖的熱源靠。

“你太弱了,卻如此拼命想活下去。”主人緩緩地說,“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接著,主人伸手拿起它,將它收入暖和的懷中,踏著大雨離去。

主人說:“起個賤名好養活,那麽就叫你大黃吧,希望你別死了。”

或許是名字真起了作用,又或許是主人精心照顧,再或許是它自己命硬,它真的一天天健康地成長起來。睜了眼,換了毛,變成了一只漂亮的小鳥。

它見到的人屈指可數,除了那個千年老妖怪和他的小徒弟外,好像唯一碰到過的只有特別冷的一年冬天一個上山砍柴的老漢。

老漢並不認識它,主人又沒把它的名字告訴給那兩人,所以也就無從得知他們對此的評價。

這大概就是它充滿自信的原因。

關於大黃的這件事解決後,步枕吟躺上床鋪。眼睛閉了一會兒,想到什麽,突然起身,啪一下今晚第三次打開窗戶。

果不其然,蕭思尋還在那裏,只不過從坐姿變成半靠在樹幹上,歪著頭好像在看今晚的月亮。

大黃站在他肩頭上,縮著小腦袋正酣然打盹。

“你是不是沒地方住。”

這兩天馬上就是風箏節,鎮子上的客棧和酒樓大概早就被訂光了,蕭思尋今天才到,想來肯定沒訂到客房。

蕭思尋:“師父真厲害……”

步枕吟打斷他:“這時候別拍馬屁了,快給滾我進來,你不睡我還要睡呢。”

完了,惡狠狠補充一句:“不準在房間裏吹你那破蕭。”

“是,師父。”

蕭思尋從窗子跳了進來,在房間打了地鋪,然後和衣躺下。

該說不說經過這好一番折騰,失眠是什麽,步枕吟不知道,頓時只覺困意襲來,一頭倒在床上,光速入睡。

睡到半夜,步枕吟感覺自己的左眼皮癢癢的,好像有什麽在上面輕輕撫了一下,似羽毛一般輕柔,卻帶著些微微的入骨涼意。

讓人想起初春山中打了一層霜雪的山桃花,凍得她一激靈。

她恍惚地睜開眼,瞟了一眼地上正睡得香甜的蕭思尋,又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胸口的腮紅雞。

原來是大黃啊。

“你該減肥了,大黃。”

說完這句,步枕吟重新窩回枕頭裏,酣然入夢。

大黃: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我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

順便有人猜到小步師父為啥往草裏躺不hhhhhhhh

因為她想臥草~

ps。如果大家在路邊看見掉落的幼鳥,請不要隨意救助。一般情況下鳥父母會來找小鳥,但也有其他特殊情況,如小鳥受傷等,建議還是求助專業人士。

個人意見,僅供參考,想了解更多相關專業知識大家可以自行去查閱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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